两次消失之间

水在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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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洛传】春归.1

[五亿探长雷洛传]

雷洛/雷用贤


“贤仔!阿爸买咗新玩具卑你,快点出来帮阿爸手喇!”

雷洛每次来,总是像这样离开房门十几步就开始叫他。

这人讲话习惯了毫无必要的大声,来给并不那么粗哑的嗓音增添威严。每到这时就要换做另一种努力,想要打磨掉粗粝的表皮,传达出不失威严的亲昵。听来却有些不得章法的别扭,像抡着砸铁大锤的劲道去穿绣花银针的白棉线儿,教透过布着斑驳漆点和油腻指印的窗玻璃远远就瞧见腋下夹着个长方匣子,双手给五颜六色的点心纸盒占个满满当当的雷总探长的雷用贤不知该如何回应。

对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快到门口时刻意放慢了步子,脸上的神情这时便看得很清楚。笑笑微弯的眼角牵起几条细纹,余光像是往这边掠了掠又极快飞走,雷用贤立刻下意识地把他的小脸往布帘后躲了躲,再去看时,人已经推门进了屋里。

男孩于是开始无法确定那家伙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在窗后看他。

那若被瞧见了准会被看成副专登守着满心期待的样子,期待那些来到香港才第一次见到的漂亮的铁皮火车模型,一节一节的方形小车厢连起在精致的车头后面,从塑料轨道上一圈圈地开过去,开过街上霓虹招牌漏过橱窗的碎光,开过被快快牵走的他强自收回的视线。

他才不要。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厨房间传来滋啦啦的炒菜声分外清晰,悬在客厅中央的吊灯放着暖黄的光,雷洛关门时带起的微风使灯罩上垂下的花穗轻轻晃动。男孩低着头站在窗边,手指一下下地绕着布帘边上绽开的细线。

“贤仔”。

雷洛在男孩面前蹲下身,很近的距离里与他平视不容躲闪,一双大手不轻不重地覆在肩头。

“头先阿爸叫你点解唔应我吖?”

他就也不躲,抬起头,瞬也不瞬似玩木头人游戏要赢到最后,而面前那对眼睛倒是给灯光晕得颇柔和。

不只眼睛。挺括西装外套脱下搭在衣架上,白衬衫和米色毛线背心衬着丝丝笑意的男人整个人都显得很柔和——一点也不似前日里雷用贤拖住阿妈的手走在戏院空荡大堂里,一块块戏牌纸看过去他指住认不出的字问问突然只得个默声,抬起头来看见的几米外夹着支烟焦躁踱步周身戾气的那个人。

前日那人和阿妈坐一起倾呀倾,不一会儿把他叫过去,他刚说完自己名字就毫无预料地被对方按进怀里裹得死紧难透气,手表的金属扣带硌在肩胛骨上有些发疼,从头顶坠下的呼吸像比他更困难,忍了又忍,重重断续。

    

她一支碧绿簪子将头发松松挽了个髻,立在戏院门边,穿堂风将她黑底碎花的衫子和额角鬓边的散发齐齐拂动起来,身后墙上张贴的新剧广告纸明黄黄的,唐涤生的《十载繁华一梦销》,她右手揽着的小男孩子米糕粉团儿似的白嫩手臂高高扬着,指住了那个“销”字。


“你呀……”

雷洛笑里有些讪讪,一只手自男孩肩头滑下来,掐起两只手指想向鼻尖点去。雷用贤身子一缩本能地往后咧开寸许,那手便顿了顿揉到了头顶。揉揉,再抚平,五指张开,掌心翻转,伸到面前,“过来食点心喇。”雷用贤看到那摊得平整的手掌上深深纹线一条错叠一条,纷乱斜逸,很像阿妈切菜用的那块满布刀痕的砧板。

他是确实饿了。

背在身后的两只小手互相搓了搓,没能搓干净用雷洛买的新铅笔练写字时沾上的粉墨,灰乎乎的细嫩五指合拢个环,圈住了雷洛的食指,点了点头。

雷洛对这突如其来的乖巧有些受宠若惊。甚至于十分感动。白月嫦与他未曾生养,他也从来不太懂得和孩子相处的方式,更何况面前这个七岁男孩不是个普世堪共、千人一面、无牵无扯的孩子,是完完全全属于雷洛的,他的孩子。他于是笑得情难自掩欢悦不矜,用此刻所能想到的唯一方式向男孩表达恨不能掏出一切的柔情,“你以后中意食乜玩乜唔怕同阿爸讲,阿爸冚棒唥买嗮卑你,好唔好?”

他的贤仔咬住口杏仁饼看向他,舔舔唇角沾上的奶白粉蓉,咧出晶亮的两颗小门牙,笑了。心里觉得这人可真有意思,左一句右一句声声气气地把“阿爸”挂在嘴边,生怕谁会不承认要一遍遍自我验证似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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