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消失之间

水在左右。
wb @药房深处

海子。

西海还非常遥远。我一人站在这空无一人的大草原上,喃喃自语。大草原上一棵树也没有。草全贴着地长。西海还非常遥远。是的。非常遥远。

远方的那些雪山也深得像海一样。


我有一个名字。他是秘密的。流动的。有时像火。有时开花。总有一天,我要抓住他,把他砌在圣殿的岩石中,陪那些安静的大神过一辈子。等到神庙倒塌。我又变成一道火山口。然后就是涌出泉水,遍是森林和开花的山坡。


那年夏天雨下得很多。大雨使流浪的艺人们吃尽了苦头。那辆又旧又破的马车总是陷在泥泞里,微微泛着红色的沾有苦草根和揉入泥浆的分辨不清的花瓣,打了马一身。


那些果树像一些幽魂在深夜里吐放着香气。在八月初的日子里。经常有一位疯僧来这里打坐。达数月之久。在八月初的日子里。每当高原云彩的影子滑过山坡或刀刃一样的山峰。羊儿咩咩悲哀叫唤的时候。牧羊人昏昏沉沉无以打发时光的时刻。那果园里苹果树上挂满了饱含处女酸汁的刚刚长成的青青苹果。那可是八月地的好日子啊。牧人们的帐篷已有些沉浸在黄昏中。袅袅牛粪烟上升。果园。果子的香气。和宗教的香气混杂一片。翻滚过河面。这是大地上一条最高的河流。有几句诗:

我愿你不再流向海底

你应回首倒流

流回那最高的山顶

充满悲痛与平静


血液变得像雪水一样冰凉。我闻到了自己内部那股腐败的叶子花枝的气味。我也闻到并听到了我嘴里死人的气味和死人的叫喊。鬼魂彻夜不眠的叫喊。我的浑浊的眼珠已映着死亡的村庄排着队打着火把。在营地欢迎我。这种盐味使我又恢复了对牢和地的意识。


他总是说。他总是说个不休。有时还手舞足蹈地唱上一阵。他总是这样说——我原谅天空给我带来的一切。包括飞行和暴雨。我原谅天空给我带来的一切失重。包括飞鸟和雨雪。我所有的一切都来自天空。包括闪电雷霆。我忍受了天空也原谅了天空。他总是这样说。今夜又在牢底喃喃自语。我怒火万丈。


它的气势深深潜藏于地下,可埋千军万马,外面看去,好像只埋在一个不显山露水的地气十足的地方,正对着一个平坦的长满乌草的小山坡。没有牛羊。没有青稞。你在晴朗宽阔的北方大草原不会感到这股地气,仿佛是阴沉沉的火的一种变体。传说中退向山坡的走火入魔的陷入无限平方陷入相互混淆的根须陷入纠纷使人摸不着头脑不着边际的缺水的雷同的沉闷的黏土堵塞了我的耳朵。我涂抹了这两孔窑洞,相交于三角形的脊背和底边上。


那个盲目猎人在雨季就在这里实践瑜伽。他的幻觉中经常出现自己是一些生锈的铁条组成和弯曲的大铁轮子。有时是一个实心的大铁磙子。有时又会梦见自己是火把。而那废墟的主要部分是一个唐朝的洞窟。


我感到天空先是在天空上变得寒冷。后来天空又在我的内部变得寒冷。在这之前,我还必须再一次结束史前的寂静。我必须使我自己的混沌获得一种虚假的秩序,比如说,历史,真理,丰收等等,我必须首先声明,我放弃了这一切,只是因为那一年村子里获得了巨大的丰收。这次丰收对于少数人,比如我,来说,就是意外的。是致命的。丰收是最后一次打击。丰收像一把镰刀割断了我的脖子。我感到了喉咙上那种近乎鸟鸣的断气。我感到空气从我头颅被割下的脖子流进了我的食道、我的内脏。我看到丰收。我看到滚动在沼泽上的那一颗头颅,那是我的头颅,我看到它的滚动,我看到我的头颅的滚动,是通过我自己的,也就是恐龙的眼睛。是通过丰收。


在这儿看不见寒冷而灿烂的雪山。没有大雪封山时人类心底的暖意。没有雪在沙漠飘落的壮观景色。你到巴比伦来干什么。这儿没有一口水井。我想不起来我是在哪儿见过那些棕榈树下的美丽的井。也许是在大沙漠上。你真是从大沙漠来的吗?


我不是公主。我是公主的影子。她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是身不由己。我是她的证人。我是她的沉睡的证人。


落满火焰的山楂树,

今夜我不会遇见你,

今夜我遇见了世上的一切,

但我不会遇见你,

流血的山楂树。


白色的火焰

我告诉你

我祈求你

我双膝跪在泥里

我两眼红肿


我是火焰

我没有出路

我没有锁链

我一身通红。


我没有粮食

我没有家园

我不当强盗

我不识文字

我没有历史

也没有心肝


白色的火焰,我告诉你,祈求你

我不能歌唱我没有棕榈

没有铁锅没有草原没有三块岩石

没有大理石没有葡萄园

我不能哭泣没有鸽子没有山楂

我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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